| 潘达洛斯及一仆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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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喂,朋友!对不起,请问一声,你是跟随帕里斯王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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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是的,老爷,他走在我前面的时候,我就跟在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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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我的意思是说,你是靠他吃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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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老爷,我是靠天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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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你依靠着一位贵人,我必须赞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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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愿赞美归于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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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你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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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说老实话,老爷,我不过在外表上认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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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朋友,我们大家应当熟悉一点。我是潘达洛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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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我希望以后跟您老爷熟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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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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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您是一位殿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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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殿下!不,朋友,你只可以叫我老爷或是大人。(内乐声)这是什么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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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我不大知道,老爷,我想那是数部合奏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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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你认识那些奏乐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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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我全都认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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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他们奏乐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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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他们奏给听音乐的人听,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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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是谁想听这音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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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我想听,还有爱音乐的人也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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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朋友,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太客气,你又太调皮。我是说什么人叫他们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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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呃,老爷,是我的主人帕里斯叫他们奏的,他就在里面;那位人间的维纳斯,美的心血,爱的微妙的灵魂,也陪着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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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谁,我的甥女克瑞西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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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不,老爷,是海伦;您听了我形容她的话还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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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朋友,看来你还没有见过克瑞西达小姐。我是奉特洛伊罗斯王子之命来见帕里斯的;我的事情急得像热锅里的沸水,来不及等你进去通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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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好个热锅上的蚂蚁!呀,一句陈词滥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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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里斯及海伦率侍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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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您好,我的好殿下,这些好朋友们都好!愿美好的欲望好好地领导他们!您好,我的好娘娘!愿美好的思想做您的美好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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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好大人,您满嘴都是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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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谢谢您的谬奖,好娘娘。好殿下,刚才的音乐很好,很好的杂色合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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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 是被你搀杂的,贤卿;现在要你加进来,奏得和谐起来。耐儿④,他是很懂得和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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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真的,娘娘,没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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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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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粗俗得很,真的,粗俗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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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 说得好,我的大人!你真说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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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好娘娘,我有事情要来对殿下说。殿下,您允许我跟您说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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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不,您不能这样赖过去。我们一定要听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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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哎,好娘娘,您在跟我开玩笑啦。可是,殿下,您的令弟特洛伊罗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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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潘达洛斯大人,甜甜蜜蜜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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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算了,好娘娘,算了。——叫我向您致意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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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您不能赖掉我们的歌;要是您不唱,我可要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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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好娘娘,好娘娘!真是位好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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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叫一位好娘娘生气是一件大大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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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不,不,不,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哈哈!殿下,他要我对您说,晚餐的时候王上要是问起他,请您替他推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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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潘达洛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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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我的好娘娘,我的顶好的好娘娘怎么说?
|
帕里斯
| 他有些什么要公?今晚他在什么地方吃饭?
|
海伦
| 可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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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我的好娘娘怎么说?——我那位殿下要生你的气了。我不能让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吃饭。
|
帕里斯
| 我可以拿我的生命打赌,他一定是到那位富有风趣的克瑞西达那儿去啦。
|
潘达洛斯
| 不,不,哪有这样的事;您真是说笑话了。那位富有风趣的婢子在害病呢。
|
帕里斯
| 好,我就替他捏造一个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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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是,我的好殿下。您为什么要说克瑞西达呢?不,这个婢子在害病呢。
|
帕里斯
| 我早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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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您看出来了!您看出什么来啦?来,给我一件乐器。好娘娘,请听吧。
|
海伦
| 呵,这样才对。
|
潘达洛斯
| 我这位外甥女一心只想着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好娘娘,您倒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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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我的大人,只要她所想要的不是我的丈夫帕里斯,什么都可以给她。
|
潘达洛斯
| 哈!她不会要他;他两人只是彼此彼此。
|
海伦
| 生过了气,和好如初,“彼此”两人就要变成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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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算了,算了,不谈这些;我来唱一支歌给您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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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好,好,请你快唱吧。好大人,你的额角长得很好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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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啊,谬奖谬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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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你要给我唱一支爱情的歌;这个爱情要把我们一起葬送了。啊,丘匹德,丘匹德,丘匹德!
|
潘达洛斯
| 爱情!啊,很好,很好。
|
帕里斯
| 对了,爱情,爱情,只有爱情是一切!
|
潘达洛斯
| 这支歌正是这样开始的:(唱)
爱情,爱情,只有爱情是一切!
爱情的宝弓,射雌也射雄;
爱情的箭锋,射中了心胸,
不会伤人,只叫人心头火热,
那受伤的恋人痛哭哀号,
啊!啊!啊!这一回性命难逃!
等会儿他就要放声大笑,
哈!哈!哈!爱情的味道真好!
暂时的痛苦呻吟,啊!啊!啊!
变成了一片笑声,哈!哈!啥!
咳呵!
|
海伦
| 嗳哟,他的鼻尖儿都在恋爱哩。
|
帕里斯
| 爱人,他除了鸽子以外什么东西都不吃;一个人多吃了鸽子,他的血液里会添加热力,血液里添加热力便会激动情欲,情欲激动了便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玩女人闹恋爱。
|
潘达洛斯
| 这就是恋爱的产生经过吗?而这些经过不就是《圣经》里所说的毒蛇吗?好殿下,今天是什么人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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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 赫克托、得伊福玻斯、赫勒诺斯、安忒诺以及所有特洛亚的英雄们都去了;我本来也想去的,可是我的耐儿不放我走。我的兄弟特洛伊罗斯为什么不去?
|
海伦
| 他噘起了嘴唇,好像有些什么心事似的。潘达洛斯大人,您一定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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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哪儿的话,甜甜蜜蜜的娘娘。我很想听听他们今天打得怎样。您会记得替令弟设辞推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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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 我记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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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再会,好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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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
| 替我问候您的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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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是,好娘娘。(下;归营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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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 他们从战场上回来了,我们到普里阿摩斯的大厅上去迎接这一群战士吧。亲爱的海伦,我必须请求你帮助我们的赫克托卸下他的甲胄;他的坚强的带扣,利剑的锋刃和希腊人的武力都不能把它打开,却不能抵抗你的纤指的魔力;你的力量胜过希腊诸岛所有的国王。替伟大的赫克托卸除他的甲胄吧。
|
海伦
| 帕里斯,我能够做他的仆人是莫大的荣幸;为他服役的光荣,比我们天生的美貌更值得夸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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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 亲爱的,我爱你爱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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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达洛斯及特洛伊罗斯的侍童自相对方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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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啊!你的主人呢?在我的甥女克瑞西达家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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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童
| 不,老爷;他等着您带他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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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洛伊罗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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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啊!他来了。怎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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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罗斯
| 孩子,走开。(侍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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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您见过我的甥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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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罗斯
| 不,潘达洛斯;我在她的门口踯躅,像一个站在冥河边岸的游魂,等待着渡船的接引。啊!请你做我的船夫卡戎⑤,赶快把我载到得救者的乐土中去,让我徜徉在百合花的中央!好潘达洛斯啊!请你从丘匹德的肩背上拔下他的彩翼来,陪着我飞到克瑞西达身边去吧!
|
潘达洛斯
| 您在这园子里随便玩玩。我立刻就去带她来。(下。)
|
特洛伊罗斯
| 我觉得眼前迷迷糊糊的,期望使我的头脑打着回旋。想像中的美味是这样甘芳,它迷醉了我的神经。要是我的生津的齿颊果然尝到了经过三次提炼的爱情的旨酒,那该怎样呢?我怕我会死去,昏昏沉沉地倒下去不再醒来;我怕那种太微妙渊深的快乐,调和在太芳冽的甘美里,不是我的粗俗的感官所能禁受;我怕,我更怕在无边的幸福之中,我会失去一切的知觉,正像大军冲锋、敌人披靡的时候,每个人忘记了自己一样。
|
| 潘达洛斯重上。
|
潘达洛斯
| 她正在打扮;她就要来了;您说话可要机灵点儿。她怕难为情怕得了不得,慌张得气都喘不过来,好像给一个鬼附上了身似的。我就去带她来。她真是个顶可爱的坏东西;就像一头刚给人捉住的麻雀似的慌张得喘不过气来。(下。)
|
特洛伊罗斯
| 我自己的心里也感到了这样一种情绪;我的心跳得比一个害热病的人的脉搏还快;我的一切感官都失去了作用,正像臣仆在无意中瞥见了君王威严的眼光一样。
|
| 潘达洛斯偕克瑞西达重上。
|
潘达洛斯
| 来,来,有什么害羞呢?小孩子才怕难为情。他就在这儿呢。把您向我发过的誓当着她的面再发一遍吧。怎么!你又要回去了吗?你在没有给人家驯服以前,一定要有人看守着吗?来吧,来吧,要是你再退回去,我们可要把你像一匹马似的套在辕木里了。您为什么不对她说话呢?来,打开这一块面纱,好给我们看看你的美容。呵,你何必这样不肯得罪一下日光呀!天黑了,你更要马上遮掩起来呢。好了,好了,赶快趁此将上一军吧。这才对了!一吻就定了终身!经营起来;多么甜美呵。让你们两颗心去扭成一团吧,莫等我把你们扯开了就迟了。真是英雄美人,好一双天配良缘;真不错,真不错。
|
特洛伊罗斯
| 姑娘,您使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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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达洛斯
| 相思债是不能用说话去还清的,你还是给她一些行动吧,不要又是一动也不动的。怎么!又在亲嘴了吗?好,“良缘永缔,互结同心,”——进来吧,进来吧;我先去拿个火来。(下。)
|
克瑞西达
| 请进去吧,殿下。
|
特洛伊罗斯
| 啊,克瑞西达!我好容易盼望到这一天!
|
克瑞西达
| 盼望,殿下!但愿——啊,殿下!
|
特洛伊罗斯
| 但愿什么?为什么,您又不说下去了?我的亲爱的姑娘在我们爱的灵泉里发现什么渣滓了?
|
克瑞西达
| 要是我的恐惧是生眼睛的,那么我看见的渣滓比泉水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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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罗斯
| 恐惧可以使天使变成魔鬼,它所看到的永远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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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西达
| 盲目的恐惧有明眼的理智领导,比之凭着盲目的理智毫无恐惧地横冲直撞,更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立足点;倘能时时忧虑着最大的不幸,那么在较小的不幸来临的时候往往可以安之若素。
|
特洛伊罗斯
| 啊!让我的爱人不要怀着丝毫恐惧;在爱神导演的戏剧里是没有恶魔的。
|
克瑞西达
| 也没有可怕的巨人吗?
|
特洛伊罗斯
| 没有,只有我们自己才是可怕的巨人,因为我们会发誓泪流成海,入火吞山,驯伏猛虎,凡是我们的爱人所想得到的事,我们都可以做到。姑娘,这就是恋爱的可怕的地方,意志是无限的,实行起来就有许多不可能;欲望是无穷的,行为却必须受制于种种束缚。
|
克瑞西达
| 人家说恋人们发誓要做的事情,总是超过他们的能力,可是他们却保留着一种永不实行的能力;他们发誓做十件以上的事,实际做到的还不满一件事的十分之一。这种声音像狮子、行动像兔子一样的家伙,可不是怪物吗?
|
特洛伊罗斯
| 果然有这样的怪物吗?我可不是这样。请您考验了我以后,再来估计我的价值吧;当我没有用行为证明我的爱情以前,我是不愿戴上胜利的荣冠的。一个人要继承产业,在没有到手之前不必得意:出世以前,谁也无从断定一个人的功绩,并且,一旦出世,他的名位也不会太高。为了真心的爱,让我简单讲一两句话。特洛伊罗斯将会向克瑞西达证明,一切出于恶意猜嫉的诽谤,都不足以诬蔑他的忠心;真理所能宣说的最真实的言语,也不会比特洛伊罗斯的爱情更真实。
|
克瑞西达
| 请进去吧,殿下。
|
| 潘达洛斯重上。
|
潘达洛斯
| 怎么!还有点不好意思吗?你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吗?
|
克瑞西达
| 好,舅舅,要是我干下了什么错事,那都是您不好。
|
潘达洛斯
| 那么要是你给殿下生下了一位小殿下,你就把他抱来给我好了。你对殿下要忠心;他要是变了心,你尽管骂我。
|
特洛伊罗斯
| 令舅的话,和我的不变的忠诚,都可以给您做保证。
|
潘达洛斯
| 我也可以替她向您保证:我们家里的人都是不轻易许诺的,可是一旦许身于人,便永远不会变心,就像芒刺一样,碰上了身,再也掉不下来。
|
克瑞西达
| 我现在已经有了勇气:特洛伊罗斯王子,我朝思暮想,已经苦苦地爱着您几个月了。
|
特洛伊罗斯
| 那么我的克瑞西达为什么这样不容易征服呢?
|
克瑞西达
| 似乎不容易征服,可是,殿下,当您第一眼看着我的时候,我早就给您征服了——恕我不再说下去,要是我招认得太多,您会看轻我的。我现在爱着您;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还能够控制我自己的感情;不,说老实话,我说了谎了;我的思想就像一群顽劣的孩子,倔强得不受他们母亲的管束。瞧,我们真是些傻瓜!为什么就要唠唠叨叨说这些话呢?要是我们不能替自己保守秘密,谁还会对我们忠实呢?可是我虽然这样爱您,却没有向您求爱;然而说老实话,我却希望我自己是个男子,或者我们女子也像男子一样有先启口的权利。亲爱的,快叫我止住我的舌头吧;因为我这样得意忘形,一定会说出使我后悔的话来。瞧,瞧!您这么狡猾地一声不响,已经使我从我的脆弱当中流露出我的内心来了。封住我的嘴吧。
|
特洛伊罗斯
| 好,虽然甜蜜的音乐从您嘴里发出,我愿意用一吻封住它。
|
潘达洛斯
| 妙得很,妙得很。
|
克瑞西达
| 殿下,请您原谅我;我并不是有意要求您吻我;真是怪羞人的!天哪!我做了什么事啦?现在我真的要告辞了,殿下。
|
特洛伊罗斯
| 告辞了,亲爱的克瑞西达?
|
潘达洛斯
| 告辞!你就是告辞到明天早晨,还会跟他在一起的。
|
克瑞西达
| 请您不要多说。
|
特洛伊罗斯
| 姑娘,什么事情使您生气了?
|
克瑞西达
| 我讨厌我自己。
|
特洛伊罗斯
| 您可不能逃避您自己。
|
克瑞西达
| 让我试一试。我有另外一个自己跟您在一起,可是它是无情的,宁愿离开它自己,去受别人的愚弄。我真的要走了;我的智慧掉在什么地方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话。
|
特洛伊罗斯
| 说着这样聪明话的人,是不会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的。
|
克瑞西达
| 殿下,也许您会以为我所吐露的不是真情,我不过在耍着手段,故意用这种不害羞的招认,来试探您的意思,可是您是个聪明人,否则您也许不在恋爱,因为智慧和爱情只有在天神的心里才会同时存在,人们是不能兼而有之的。
|
特洛伊罗斯
| 啊!要是我能够相信一个女人会永远点亮她的爱情的不灭的明灯,保持她的不变的忠心和不老的青春,她那永远美好的灵魂不会随着美丽的外表同归衰谢;只要我能够相信我对您的一片至诚和忠心,会换到您的同样纯洁的爱情,那时我将要怎样地欢欣鼓舞呢!可是唉!我的忠心是这样单纯,比赤子之心还要简单而纯朴。
|
克瑞西达
| 在那一点上我要跟您互相竞争。
|
特洛伊罗斯
| 啊,当两种真理为了互争高下而相战的时候,那是一场多么道义的战争!从今以后,世上真心的情郎们都要以特洛伊罗斯为榜样;当他们充满了声诉、盟誓和夸大的比拟的诗句中缺少新的譬喻的时候,当他们厌倦于那些陈陈相因的套语,例如:像钢铁一样坚贞,像草木对于月亮、太阳对于白昼、斑鸠对于她的配偶一样忠心——当他们用尽了这一切关于忠诚的譬喻,而希望援引一个更有力的例证的时候,他们便可以加上一句说,“像特洛伊罗斯一样忠心。”
|
克瑞西达
| 愿您的话成为预言!要是我变了心,或者有一丝不忠不贞的地方,那么当时间变成古老而忘记了它自己的时候,当特洛亚的岩石被水珠滴烂、无数的城市被盲目的遗忘所吞噬、无数强大的国家了无痕迹地化为一堆泥土的时候,让我的不贞继续存留在人们的记忆里,永远受人唾骂!当他们说过了“像空气、像水、像风、像沙土一样轻浮;像狐狸对于羔羊、豺狼对于小牛、豹子对于母鹿、继母对于前妻的儿子一样虚伪”以后,让他们举出一个最轻浮最虚伪的榜样来,说,“像克瑞西达一样负心。”
|
潘达洛斯
| 好,交易已经作成,两方面盖个印吧;来,来,我替你们做证人。这儿我握着您的手,这儿我握着我甥女的手。我这样辛辛苦苦把你们两人拉在一起,要是你们中间无论哪一个变了心,那么从此以后,让世上所有可怜的媒人们都叫着我的名字,直到永远!让一切忠心的男人都叫做特洛伊罗斯,一切负心的女子都叫做克瑞西达,一切做媒的人都叫做潘达洛斯!大家说阿门。
|
特洛伊罗斯
| 阿门。
|
克瑞西达
| 阿门。
|
潘达洛斯
| 阿门。现在我要带你们到一间房间里去,那里面还有一张眠床;那张床是不会泄漏你们的秘密的,你们尽管去成其美事吧。去!(同下。)
|
| 阿伽门农、俄底修斯、狄俄墨得斯、涅斯托、埃阿斯、墨涅拉俄斯及卡尔卡斯上。
|
卡尔卡斯
| 各位王子,为了我替你们所做的事情,现在我可以向你们要求报偿了。请你们想一想,我因为审察未来的大势,决心舍弃特洛亚,丢下了我的家产,顶上一个叛逆的名字;牺牲了现成的安稳的地位,来追求不可知的命运;抛开了我所习惯的一切,到这举目生疏的地方来替你们尽力:你们曾经允许给我许多好处,现在我只要求你们让我略沾小惠,想来你们总不会拒绝我吧。
|
阿伽门农
| 特洛亚人,你要向我们要求什么?说吧。
|
卡尔卡斯
| 你们昨天捉来了一个特洛亚的俘虏,名叫安忒诺;特洛亚对他是很重视的。你们常常要求他们拿我的女儿克瑞西达来交换被俘的特洛亚重要将士,可是特洛亚总是加以拒绝;据我所知,这个安忒诺在特洛亚军中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一切事务倘没有他去处理,都要陷于停顿,他们甚至于愿意拿一个普里阿摩斯亲生的王子来和他交换;各位殿下,把他送回去,交换我的女儿来吧,只要让我瞧见她一面,就可以补偿我替你们所尽的一切劳力了。
|
阿伽门农
| 让狄俄墨得斯把他送去,带克瑞西达回来吧;卡尔卡斯的要求可以让他得到满足。狄俄墨得斯,你去准备好这一次交换所需要的一切,同时带个信去,问一声赫克托明天是不是预备决战,埃阿斯已经预备好了。
|
狄俄墨得斯
| 我愿意担负这一个使命,并且认为这是莫大的光荣。(狄俄墨得斯、卡尔卡斯同下。)
|
| 阿喀琉斯及帕特洛克罗斯自帐内走出。
|
俄底修斯
| 阿喀琉斯正在他的帐前站着,请元帅在他面前走过去,理也不要理他,就好像忘记了他是个什么人似的;各位王子也都对他装出一副冷淡的态度。让我在最后走过,他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人家都向他投掷这样轻蔑的眼光;那时我就借你们的冷淡做题目,对他的骄傲发出一些意含针砭的讥讽,使他不能不饮下我给他的这一服清心药剂。这服药也许会发生效力。要一个骄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脸,只有用别人的骄傲给他做镜子;倘然向他卑躬屈节,只会助长他的气焰,徒然自取其辱。
|
阿伽门农
| 我就依照你的计策而行,当我走过他身旁的时候,故意装出一副冷淡的神气;每一位将军也都要这样,或者不理他,或者用轻蔑的态度向他打个招呼,那是会比完全不理他更使他难堪的。大家跟着我来。
|
阿喀琉斯
| 怎么!元帅又要来找我说话了吗?您知道我的意思,我是不愿再跟特洛亚人打仗的了。
|
阿伽门农
| 阿喀琉斯说些什么?他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
涅斯托
| 将军,您有什么事要对元帅说吗?
|
阿喀琉斯
| 没有。
|
涅斯托
| 元帅,他说没有。
|
阿伽门农
| 那再好没有了。(阿伽门农、涅斯托同下。)
|
阿喀琉斯
| 早安,早安。
|
墨涅拉俄斯
| 您好?您好?(下。)
|
阿喀琉斯
| 怎么!那忘八也瞧不起我吗?
|
埃阿斯
| 啊,帕特洛克罗斯!
|
阿喀琉斯
| 早安,埃阿斯。
|
埃阿斯
| 嘿?
|
阿喀琉斯
| 早安。
|
埃阿斯
| 是,是,早安,早安。(下。)
|
阿喀琉斯
| 这些家伙都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认识阿喀琉斯了吗?
|
帕特洛克罗斯
| 他们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从前他们一看见阿喀琉斯,总是鞠躬如也,笑脸相迎,那一副恭而敬之的神气,就像礼拜神明一样。
|
阿喀琉斯
| 怎么!难道我的威风已经衰落了吗?大丈夫在失欢于命运以后,不用说会被众人所厌弃,他可以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他自己的没落;因为人们都是像蝴蝶一样,只会向炙手可热的夏天蹁跹起舞;在他们的俗眼之中,只有富贵尊荣,这一些不一定用才能去博得的身外浮华,才是值得敬重的;当这些不足恃的浮华化为乌有的时候,人们的敬意也就会烟消云散。可是我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命运依然是我的朋友,我依然充分享受着我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些人却对我改变了态度,我想他们一定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俄底修斯也来了,他在读些什么;待我前去打断他的诵读。啊,俄底修斯!
|
俄底修斯
| 啊,阿喀琉斯!
|
阿喀琉斯
| 你在读些什么?
|
俄底修斯
| 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写给我这样几句话:“无论一个人的天赋如何优异,外表或内心如何美好,也必须在他的德性的光辉照耀到他人身上发生了热力、再由感受他的热力的人把那热力反射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他本身的价值的存在。”
|
阿喀琉斯
| 这没有什么奇怪,俄底修斯!一个人看不见自己的美貌,他的美貌只能反映在别人的眼里;眼睛,那最灵敏的感官,也看不见它自己,只有当自己的眼睛和别人的眼睛相遇的时候,才可以交换彼此的形象,因为视力不能反及自身,除非把自己的影子映在可以被自己看见的地方。这事一点也不足为怪。
|
俄底修斯
| 我并不重视这一种很普通的道理,可是我不懂写这几句话的人的用意;他用迂回婉转的说法,证明一个人无论禀有着什么奇才异能,倘然不把那种才能传达到别人的身上,他就等于一无所有;也只有在把才能发展出去以后所博得的赞美声中,才可以认识他本身的价值,正像一座穹窿把声音弹射回来,又像一扇迎着阳光的铁门,反映出太阳所投射的形状,同时吐发出它所吸收的热力一样。他这番话很引起了我的思索,使我立刻想起了没没无闻的埃阿斯。天哪,这是一个多好的汉子!真是一匹轶群的骏马,他的奇才还没有为他自己所发现。天下真有这样被人贱视的珍宝!也有毫无价值的东西,反会受尽世人的赞赏!明天我们可以看见埃阿斯在无意中得到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从此以后,他的威名将要遍传人口了。天啊!有些人会乘着别人懈怠的时候,干出怎样一番事业!有的人悄悄地钻进了反复无常的命运女神的厅堂,有的人却在她的眼中扮演着痴人!有的人利用着别人的骄傲而飞黄腾达,有的人却因为骄傲而使他的地位一落千丈!瞧这些希腊的将军们!他们已经在那儿拍着粗笨的埃阿斯的肩膀,好像他的脚已经踏在勇敢的赫克托的胸口,强大的特洛亚已经濒于末日了。
|
阿喀琉斯
| 我相信你的话,因为他们走过我的身旁,就像守财奴看见叫化子一样,没有一句好话,也没有一张好脸。怎么!难道我的功劳都已经被人忘记了吗?
|
俄底修斯
| 将军,时间老人的背上负着一个庞大的布袋,那里面装满着被寡恩负义的世人所遗忘的丰功伟绩;那些已成过去的美绩,一转眼间就会在人们的记忆里消失。只有继续不断的前进,才可以使荣名永垂不替;如果一旦罢手,就会像一套久遭搁置的生锈的铠甲,谁也不记得它的往日的勋劳,徒然让它的不合时宜的式样,留作世人揶揄的资料。不要放弃眼前的捷径,光荣的路是狭窄的,一个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所以你应该继续在这一条狭路上迈步前进,因为无数竞争的人都在你的背后,一个紧追着一个;要是你略事退让,或者闪在路旁,他们就会像汹涌的怒潮一样直冲过来,把你遗弃在最后;又像一匹落伍的骏马,倒在地上,下驷的驽骀都可以追在它的前面,从它的身上践踏过去。那时候人家现在所做的事,虽然比不上你从前所做的事,但是你的声名却要被他们所掩盖,因为时间正像一个趋炎附势的主人,对于一个临去的客人不过和他略微握一握手,对于一个新来的客人,却伸开了两臂,飞也似的过去抱住他;欢迎是永远含笑的,告别总是带着叹息。啊!不要让德行追索它旧日的酬报,因为美貌、智慧、门第、膂力、功业、爱情、友谊、慈善,这些都要受到无情的时间的侵蚀。世人有一个共同的天性,他们一致赞美新制的玩物,虽然它们原是从旧有的材料改造而成的;他们宁愿拂拭发着亮光的金器,却不去过问那被灰尘掩蔽了光彩的金器。人们的眼睛只能看见现在,他们所赞赏的也只有眼前的人物;所以不用奇怪,你伟大的完人,一切希腊人都在开始崇拜埃阿斯,因为活动的东西是比停滞不动的东西更容易引人注目的。众人的属望曾经集于你的身上,要是你不把你自己活活埋葬,把你的威名收藏在你的营帐里,那么你也未始不可恢复旧日的光荣;不久以前,你那在战场上的赫赫声威,是曾经使天神为之侧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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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我这样深居简出,却有极充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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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底修斯
| 可是有更充分、更有力的理由反对你的深居简出。阿喀琉斯,人家都知道你恋爱着普里阿摩斯的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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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嘿!人家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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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底修斯
| 你以为那很奇怪吗?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旁观者的冷眼;渊深莫测的海底也可以量度得到,潜藏在心头的思想也会被人猜中。国家事务中往往有一些秘密,是任何史乘所无法发现的。你和特洛亚人之间的关系,我们是完全明白的;可是阿喀琉斯倘然是个真正的英雄,他就应该去把赫克托打败,不应该把波吕克塞娜⑥丢弃不顾。要是现在小小的皮洛斯在家里听见了光荣的号角在我们诸岛上吹响,所有的希腊少女们都在跳跃欢唱,“伟大的赫克托的妹妹征服了阿喀琉斯,可是我们的伟大的埃阿斯勇敢地把他打倒,”那时候他的心里该是多么难受。再见,将军,我对你这样说完全是出于好意;留心你脚底下的冰块,不要让一个傻子从这上面滑了过去,你自己却把它踹碎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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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阿喀琉斯,我也曾经这样劝告过您。一个男人在需要行动的时候优柔寡断,没有一点丈夫的气概,比一个卤莽粗野、有男子气概的女子更为可憎。人家常常责怪我,以为我对于战争的厌恶以及您对于我的亲密的友谊,是使您懈怠到现在这种样子的根本原因。好人,振作起来吧;只要您振臂一呼,那柔弱轻佻的丘匹德就会从您的颈上放松他的淫荡的拥抱,像雄狮鬣上的一滴露珠似的,摇散在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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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埃阿斯要去和赫克托交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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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是的,也许他会在他身上得到极大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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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我的声誉已经遭到极大的危险,我的威名已经受到严重的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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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啊!那么您要留心,自己加于自己的伤害是最不容易治疗的;忽略了应该做的事,往往会引起危险的后果,这种危险就像寒热病一样,会在我们向阳闲坐的时候侵袭到我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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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好帕特洛克罗斯,去把忒耳西忒斯叫来;我要差这傻瓜去见埃阿斯,请他在决战完毕以后,邀请特洛亚的骑士们到我们这儿来,大家便服相见。我简直像一个女人似的害着相思,渴想着会一会卸除武装的赫克托,跟他握手谈心,把他的面貌瞧一个清楚。——他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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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忒耳西忒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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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怪事,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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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什么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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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埃阿斯在战场上走来走去,像失了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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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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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他明天必须单人匹马去和赫克托交战;他因为预想到这一场英勇的厮杀,骄傲得了不得,所以满口乱嚷乱叫,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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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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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他跨着大步,像一只孔雀似的走来走去,踱了一步又立定了一会儿;他那满腹心事的样子,就像一个在脑子里打算盘的女店主在那儿计算她的账目;他咬着嘴唇,装出一副深谋远虑的神气,好像说,“我这儿有一脑袋的神机妙算,你们等着瞧吧;”他说得不错,可是他那脑袋里的智慧,就像打火石里的火花一样,不去打它是不肯出来的。这家伙一辈子算是完了;因为赫克托倘不在交战的时候扭断他的头颈,凭着他那股摇头摆脑的得意劲儿,也会把自己的头颈摇断的。他已经不认识我;我说,“早安,埃阿斯;”他却回答我,“谢谢,阿伽门农。”你们看他还算个什么人,会把我当作元帅!他简直变成了一条失水的鱼儿,一个不会说话的怪物啦。自以为了不起!就像一件皮背心一样,两面都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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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忒耳西忒斯,你必须做我的使者,替我带一个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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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谁,我吗?嘿,他见了谁都不睬;他不愿意回答人家;只有叫化子才老是开口;他的舌头是长在臂膀上的。我可以扮做他的样子,让帕特洛克罗斯向我提出问题,你们就可以瞧瞧埃阿斯是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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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帕特洛克罗斯,对他说:我恭恭敬敬地请求英武的埃阿斯邀请骁勇无比的赫克托便服到敝寨一叙;关于他的身体上的安全,我可以要求慷慨宽宏、声名卓著、高贵尊荣的希腊军大元帅阿伽门农特予保证,等等,等等。你这样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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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乔武大神祝福伟大的埃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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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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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我奉尊贵的阿喀琉斯的命令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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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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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他,恭恭敬敬地请求您邀请赫克托到他的寨内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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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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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他可以从阿伽门农取得安全通行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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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阿伽门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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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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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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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您的意思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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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愿上帝和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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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您的答复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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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明天要是天晴,那么在十一点钟的时候,一定可以见个分晓;可是他即使得胜,我也要叫他付下重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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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洛克罗斯
| 您的答复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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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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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啊,难道他就是这么一副腔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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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不,他简直是脱腔走调;我不知道赫克托捶破了他的脑壳以后,他还会唱些什么调调儿出来;不过我想他是不会有什么调调儿唱出来的,除非阿波罗抽了他的筋去做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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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来,你必须立刻替我去送一封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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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让我再带一封去给他的马吧;比较起来,还是他的马有些知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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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
| 我心里很乱,就像一池搅乱了的泉水,我自己也看不见它的底。(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罗斯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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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耳西忒斯
| 但愿你那心里的泉水再清澈起来,好让我把我的驴子牵下去喝几口水!我宁愿做一只羊身上的虱子,也不愿做这么一个没有头脑的勇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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