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缚手缚脚


  河风迎面吹来,带着烟花火屑的气味:吹起绝色美女涫涫的秀发,拂在两人的假脸上。
  寇仲苦笑道:“涫大姐确是神通广大,你不是一直跟在我两叔侄身后吧?”
  涫涫“噗哧”娇笑道:“两叔侄,直亏得你们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叫莫为,一个叫莫一心,看看李家的人何时把你们关进大牢去。”
  徐子陵把注意力从她香软娇柔的胴体收回来,淡淡道:“今趟又要弄什么把戏。”
  涫涫美眸往他飘来,微嗔道:“不见人家这么久,客气点好吗?先回答人家的问题再说。”
  寇仲道:“刚才我们到寺内参神拜佛是求转个好运,现在登桥凭栏则是等运到,够清楚明白吗?”
  涫涫指着空中爆开的一朵烟花,道:“看,多么美丽!”徐子陵和寇仲脸脸相觑,又莫奈她何,更是心中叫苦。若给她这么纠缠不休,今晚如何去进行大计。
  涫涫忽又凝望河水,清丽脱俗的玉容露出思索的神色,悠然道:“自从传出消息,说你两人会到关中寻宝,李建成派人遍查长安所有与杨素有关的大小建筑共二十八座,差点把房舍也翻转过来,仍找不到任何宝库的痕迹,这才放弃。假若宝库就在无漏寺内,那真是出人料外。少帅不是说过今晚是最佳的寻宝吉日吗?”
  寇仲给他说得差点哑口无言,再现苦涩的笑容道:“皇宫内谁是涫大姐的奸细探子,宫中的事似乎没有大姐是不知道的。”
  涫涫半边娇躯挨往徐子陵,揍到他耳旁柔声道:“还是子陵老实点。子陵啊!劝劝你的好兄弟吧,没有我的合作,你们得到宝藏亦只会是白便宜石之轩。”
  徐子陵忍受着她亲昵的挨擦,道:“谁敢不与你合作?问题是今晚我们另有要事,寻宝只好留待另一天。”
  寇仲把心一横,沉声道:“我寇仲说过的话从没有不算数的。总之我们找得宝藏,必有你的一份,但假若你这么搅浑,最多是一拍两散,大家学李阀的府兵制般就此解甲归田,各行各路。”
  涫涫挨入他怀里,仰首失笑道:“少帅息怒。人家只不过想帮忙你嘛。还以为你会感激呢。不过你的威吓恐怕难起什么作用。少帅有这么多兄弟在长安,想解甲归田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寇仲给她命中弱点,苦叹道:“幸得涫大姐提醒,不然我定会把这点忘记。小弟可以保证寻着宝库时。必会用大红花轿来抬你去分赃。”
  涫涫占尽上风。站直娇躯,明眸闪闪生光。神态回复一向的笃定冷静,轻轻道:“这还差不多,说得也好听,只是好听的话通常并不实在,我要清楚知道你们的计划。这可是最后一个机会,让你们表达合作的诚意。”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均感拿她无法。
  徐子陵正容道:“我们根本没有计划,你不信也没法子。”
  涫涫平静的道:“那就让涫涫晓得目前的情况吧:这要求并不过份。”
  寇仲凑到她的小耳旁,先作怪的吹一口气进去,才道:“实情就是我两兄弟仍在摸索宝库入口所在。假若你能提供李建成曾查过那二十八座建筑的名单,对我们的工作会有一定的帮助。咦,为什么你的小脸蛋红得这么厉害?”
  霞生玉颊的涫涫狠狠白他一眼,道:“我想杀人时脸孔就会转红。你们若不是在骗我,就是根本不晓得宝库在那里。小妹正在想:究竟该与你们继续合作,还是揭破你们的身份,好让恨你们入骨的李元吉挽回失去的颜脸。”
  徐子陵微笑道:“不要唬吓我们,只要尚有一丝可能性,贵派绝不肯放弃取得邪帝舍利的机会,那亦是击败石之轩唯一的方法。”
  寇仲接口道:“我们不若在别的事情上合作,例如联手杀死石之轩,只要你查得他藏身之处,我们可助你把他干掉。”
  徐子陵知他在试探涫涫。看她是否晓得无漏寺的主持就是石之轩。
  涫涫摇头道:“纵使知道他所在,我们也没法把他杀死,否则当年他早命丧于四僧手下。除非有办法令他作决死战,不然凭他的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就算祝师和宁道奇联手,亦留不住他。”
  两人听得心中骇然,难怪正邪两道对石之轩如此忌惮,这实在是个根本无法击败的盖世魔君。在另一方面,亦看出涫涫至少在这个阶段,有与他们合作的诚意,否则不会说得这么坦白。
  寇仲道:“撇开石之轩不说,但他手下的人是不懂不死印法吧:至少我们可找几个来祭旗,削弱老石的力量。”
  涫涫叹道:“我们和石之轩之间现在正维持着某一种微妙平衡,双方互有顾忌。一旦破坏平衡,后果将不堪想像,所以至少在得到圣舍利前,我们不想轻举妄动。”
  徐子陵道:“你们不用出手,一切由我们包辨。只要你提供准确的情报。我们自会把事情办妥。”
  涫涫沉声道:“你们想杀谁?”
  寇仲试探道:“杨虚彦如何?”
  涫涫道:“杨虚彦得石之轩幻魔身法真传,想杀他难之又难。你们不若把目标定得实际点,安隆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失去他对石之轩会是个很严重的打击。他更是杨虚彦和石之轩问的联系,亦是石之轩唯一信任的人。”
  徐子陵道:“安隆藏在什么地方。”
  涫涫道:“安胖子是头老狐狸,不过要找他仍是有迹可寻,此事包在奴家身上。好啦,今晚你们有什么打算?”
  徐子陵和寇仲打个眼色,寇仲断然道:“我们想试试杨虚彦是否真个杀不死的?”
  涫涫皱眉道:“杨虚度今晚根本不在城内,你们怎去杀他?”
  徐子陵和寇仲为之愕然,同时又半信半疑。涫涫凭什么能如此清楚以行藏诡秘称着于世的影子刺客的行踪去向?
  涫涫微笑道:“我只是凑巧晓得他今晚的行踪。他离开长安是为去接他另一个情人荣姣姣,明白吗?”
  寇仲乘机问道:“荣姣姣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涫涫道:“这个请恕小涫不能边露,横竖你们今晚闲着无事,我倒有个提议,让你们考虑。”
  寇仲只希望她不跟着他们,无奈的道:“你有什么好的介绍?”
  涫涫双日杀机一闪,从怀内掏出画卷,语气平静的道:“这是突厥使臣居住的外宾馆图卷,若我们所料不差,赵德言该藏身馆内,如能把他杀死,对石之轩将会做成最严重的打击。赵德言当然非是易与之辈,突厥人中又不乏一流高手,你们自己考虑一下吧!”寇仲接过画卷,涫涫娇笑道:“若给奴家发现你们今晚偷偷去寻宝,我定要教你们吃不完兜着走,清楚吗?”
  再一阵娇笑,就那么赤着脚幽灵般没入桥西端处兴高采烈庆祝除夕的人流去。
  寇仲和徐子陵相视苦笑,无言以对。
         ※        ※         ※
  同兴杜的秘密巢穴内,高占道听到杨虚彦不在城内的消息,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徐子陵向正沉吟的侯希白道:“侯兄认为涫妖女的话是否可信。”
  侯希白叹一口气,有点意兴索然的道:“在得到圣舍利前,她的话可以信足至九成,皆因若我们被假情报所误,对她们是有害无利。”
  寇仲断然向高占道道:“取消今晚的年夜饭,来的既非杨虚彦,别的刺客连给我们宰杀的资格也欠奉。”
  牛奉义领命去了。
  徐子陵道:“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就是涫妖女巳探悉我们和同兴杜的关系,占道可有应付的方法?”
  高占道胸有成竹的道:“这个容易,这些年来,我们曾针对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反覆推敲出各种应变的方法。只要两位当家点头,整个同兴杜立可销声潜迹,不让敌人找到半点影子。”
  寇仲大喜道:“这就成哩:但现在尚未是时候,否则只教妖妇妖女们生出警觉。”
  雷九指道:“听希白刚才的语气,阴癸派并不会因得到圣舍利而满足,对吗?”
  侯希白冷哼道:“这个我可作万二分的肯定。阴癸派之所以能成魔门势力最庞大的教派,全靠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祝玉妍更是绝情无义的人,若她们肯和别人分享成果,太阳会改由西边升起来。”
  寇仲同意道:“我也不对她们存任何幻想,但她们的确神通广大,像神仙般无所不知。唐宫内究竟谁是她们的人呢?这人的身份地位绝不会低。”
  雷九指道:“这问题该由你自己来答,谁比你更熟悉宫内的情况。”
  寇仲沉吟片晌。道:“宫内势力最大的不出张婕妤、尹德妃两女,但究竟谁是妖女,我实在瞧不出头绪。”
  侯希白点头道:“我们若因张婕妤中了焚经散而认定她不是妖女。会是非常不智。”
  雷九指道:“有机会可设法试探,谁肯为莫神医你掩饰,谁的嫌疑最大。不过行事可要特别小心,否则弄巧成拙。反暴露身份。”
  寇仲向一直没有作声的查杰道:“你是否看上喜儿姑娘?”
  没有人想到他忽然岔到这话题去,还是开门见山,查杰立时非常狼狈,尴尬的道:“属下……唉……属下……”
  寇仲笑道:“这里全是自己人,有那句就说那句,我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查杰脸孔全胀红了,垂头道:“仲爷明察,小杰绝不会因私而误公。”雷九指倚老卖老的笑道:“那即是对喜儿情深一片哩!”寇仲问道:“那喜儿对你又如何?”
  查杰苦恼的道:“她对我比对其他人好。可是……唉,我也不懂怎样说才好。”
  寇仲微笑道:“这个没问题,我会为你给她来个爱情把脉,查个一清二楚。”
  侯希白一头雾水的道:“请恕在下愚鲁,仲少你是否想插手此事呢?”
  寇仲昂然道:“小杰是我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要为他尽心力。”
  查杰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仍未明白这种事他能帮上什么忙。
  寇仲又道:“我们今晚该各自回家睡觉,还是听涫妖女的话去寻赵德言的晦气?”
  侯希白道:“只是赵德言一个已可教我们头痛,何况尚有其他突厥高手,子陵以为如何?”
  徐子陵道:“眼前头等大事,该是先把不死印卷从杨虚彦身上抢回来。”
  侯希白目射出感激的神色,旋又颓然道:“我们恐怕很难办到,有时我真想把手上的半截印卷毁去,让杨虚彦永无可能得到完整的印卷。”
  徐子陵道:“想抢回另半截印卷当然难比登天。但想得窥全豹却非绝无可能。师妃暄是曾遍阅印卷的人,只要……”
  侯希白斩钉截铁的道:“限于敝门规矩,我绝不能从外人处学得不死印法。”
  寇仲竖起拇指赞道:“有志气,办法总会有的,例如我们倘能买通荣妖女,要她诓得他脱衣登榻,他没可能把不死印卷挂在颈上来干那事儿吧!”徐子陵心中一动,闻言道:“长安有没有澡堂温泉浴室那种堂子?”
  寇仲拍腿道:“果然厉害,连这都给你想到。”
  高占道、查杰和雷九指都听得一头雾水时,侯希白“啊”一声叫起来,脸露喜色,道:“我差点忘了,安胖子最爱在温水内练气功。既舒服又特别有利他那家的内功修为。”
  最后这点寇徐两人并不晓得。心想原来如此。
  查杰道:“长安共有大小净堂百余所,最著名的三所是东市的清风泉、西市的凝翠堂和北里的乐泉馆,用的都是温泉水。”
  高占道道:“只要我晓得安胖子的模样,查出他到那所澡堂该非常容易。”
  徐子陵和寇仲的目光同时落在侯希白身上。
  侯希白道:“要把他描画出来只是举笔之劳,问题是我们如何从他处去对付杨虚彦呢?”
  寇仲向徐子陵使个眼色,徐子陵会意,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侯兄说。”
  寇仲起立道:“我们这些闲人避席片刻吧!”侯希白微笑道:“少帅请留下。”
  寇仲受宠若惊的重新坐好,到雷九指等难开,小厅剩下他们三人,爆竹烟花和喧哗欢笑声,仍不住从街外传来。
  徐子陵有点难以启齿的。默然片晌,才道:“据涫妖女所言,令师最厉害的除不死印法外,尚有幻魔身法,所以无论敌手如何人多势强,仍能突围而走,对吗?”
  侯希白点头道:“正是如此,涫涫没有骗你们。这两项功法,都是石师自创的,两者间还有很密切的关系。”
  寇仲沉声道:“侯兄懂幻魔身法吗?”
  侯希白摇头道:“这是石师的看家本领之一。除非我能胜过杨虚彦,否则石师不会把这种秘技传给我。”
  徐子陵和寇仲听得脸脸相觑,之所以会提到幻魔身法。原意只是件开场白,好弄清楚侯希白对乃师石之轩真正的心意,岂知却问出另一件事来。
  侯希白见两人神色古怪,心中涌起不祥的感觉,愕然道:“有什么问题?”
  寇仲道:“不知涫妖女是否胡言乱语,她说杨虚彦已得令师幻魔身法的真傅。想击败他容易,杀他却是难之又难。”
  侯希白虎躯剧震,脸上血色尽退,失声道:“什么?”
  旋又摇头道:“不会吧?唉,真的很难说。”
  徐子陵了解的道:“侯兄定因当日在四川争夺印卷时,杨虚彦没有施展幻魔身法,而认为他尚未得到令师传此秘技。但也有可能是他蓄意隐瞒,所以一时难下判断。撇开这事不说。假设侯兄当日不是遇上我,是否根本不知印卷的存在呢?”
  寇仲拍腿道:“我明白啦!”侯希白茫然往他瞧来,苦笑道:“说吧,我现在乱成一片,极须有人指点迷津。”
  寇仲道:“石之轩想害死自己的女儿。”
  连徐子陵也失声道:“什么?”
  寇仲道:“我这叫旁观者清,石之轩或者没有亲自下令杀害女儿,却把印卷所在透露与安隆,其他的事便由得他两人去做。唉,虎毒不食儿,石之轩太狠心啦!”侯希白点头道:“石师确是心如铁石的人,唉!”徐子陵和寇仲只能呆看着他。
  侯希白俊脸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颓然道:“太不公平啦,石师摆明是褊袒杨虚彦,还要让他来宰掉我。”
  徐子陵道:“这是因为杨虚彦生性与他相近,且利用价值大得多。”
  寇仲不解道:“若我是石之轩,绝不会浪费侯兄这等人才。为何不命候兄去和杨虚度合作,反要借杨虚彦的手来杀你?”
  侯希白道:“这是我们的传统,外人很难理解和明白的。石师的原意是培肓我出来专门对付慈航静斋的传人。不过我却有负所托,或者因为这个原因。他决定把我放弃。”
  徐子陵道:“侯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侯希白勉力振起精神,道:“幸好有两位支持小弟,否则我侯希白定会一蹶不振,只能有多么远逃多么远。”
  寇仲喜道:“果然是好汉一个,现在是否改变主意,央师妃暄念不死印法你听听。”
  侯希白回复一贯的洒脱,哑然失笑道:“根深蒂固的思想,怎会一下子改变过来,按敝门法规,在现今的情况下,无论我或杨虚彦,只可把不死印卷二合为一,才能从中学习印法。”
  徐子陵道:“假若令师像私传幻魔身法般违规传了杨虚彦不死印法,侯兄岂非很吃亏?”
  侯希白道:“子陵有此想法,皆因不明白我魔门的规矩。石师把秘法记于卷内,是为‘立法卷’,好让我们去争夺,更受到咒誓的约束,不得另以其他途径传授于任何人。除非他不立法卷,才可不在此限。”
  寇仲断然道:“好吧:我寇仲亦立誓无论以任何手段,也要把杨虚彦身上那半截印卷抢回来给侯兄。”
  徐子陵微笑道:“我们对印卷是志在必得,杨虚彦何尝不如是。只要好好利用这双边的关系,又有安胖子作诱饵引子,说不定真可办到。”
  寇仲正容道:“根据贵门的规矩,师傅要杀门徒,徒弟该怎么反应?”
  侯希白嘴角飘出一丝冰寒的笑意,淡淡道:“当然是全力反抗,难道坐以待毙吗?”
  寇仲哈哈笑道:“那就成了。今晚如此美景良辰,我们又闲着无事,不若按图索骥的到外宾馆踩踩盘子,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徐子陵和侯希白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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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交者:skp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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