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以阳克阴破奸谋


  厅中不乏一流高手,相距又近,可这变化太大,又是猝然而发,直至此刻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不敢抢上救人,个个呆若木鸡。
  王保保究是大将出身,虽剑加颈上,仍镇定如恒,却也莫名其妙。忙道:“段掌门、华女侠,千万别误会,兄弟绝无歹意。”
  张宇真咯咯笑道:“你或许无歹意,你手下这糟老头子可太不老实。”
  王保保霎时明白了几分,沉声喝道:“鹿老,究竟是怎么回事。”
  鹿杖客捧着手心,但见掌心中有一小孔,从中汩汩流出紫黑色血,腥臭逼人。他也知自己作了糊涂事,讷讷道:“这小姑娘用毒针刺我。”
  众人都明白了,有几人忍俊不住,忙转身面壁,窃笑不止。
  原来鹿杖客和鹤笔翁这一对师兄弟,精擅“玄冥寒掌”端的厉害无比,便是杨逍、韦一笑、俞莲舟这等高手、也很难接得住一掌,这二兄弟贪慕富贵荣华,是以投身豪元王公门下,当年由王保保胞妹——郡主赵敏统率,现今又归王宝宝麾下。鹿杖客一生嗜色如命,仗着王府威势和绝顶武功,一生中所糟踏的良家妇女实不可胜计,此时虽已老态龙钟,这毛病却是弥老弥厉,王保保平日也不惜重金四处为他聘买美女,以逞其淫欲,方笼络住其心。
  这鹿杖客一见张宇真绝世之容,淫心顿起,魂魄早已出窍,系在张宇真身上,若非怕王保保责怪,早已动手抢人了。虽有段子羽在侧,可他师兄弟俩纵横江湖,又惧过谁来。是以坐在张宇真身边,一双眼贼忒兮兮地盯牢在张宇真身上,须臾不舍得离开。
  他师弟鹤笔翁一生嗜酒,大有刘伶遗风,“一见到美酒便性命也不要了,只管自顾自地饮酒。鹿杖客忍耐些时,淫情益炽,一时忍不住伸手在桌子下去摸张宇真的柔荑。张宇真早已瞧出他的邪心,是以备了一根”天雷神针“在手。鹿杖客伸手一摸,被毒针直透手背,一时怒起,便欲将张宇真毙于玄冥寒掌之下,却被段子羽的蛤蟆功震退,只感五脏内气血沸腾。盏茶工夫,段子羽身上的寒冷便已消失,众人见他受了一掌玄冥寒掌,居然无事,无不骇然,以为他已练就金刚不坏神功。其实段子羽所修的九阴神功乃天下阴柔功夫之大成,玄冥神掌与之相比,实有小溪与大海之别。只是这一掌阴寒忒甚,是以段子羽也直至此刻才将之化开。鹤笔翁一见师兄弟中毒奇重,怒道:“小妮子,快交出解药。”
  王保保喝道:“鹤翁,不得对客人无礼。”又缓声道:“华女侠,酒乃乱性之物,此老一时酒后失德,得罪芳驾,在下一定重重责罚他,并向华女侠赔罪。尚望大人大量,惠赐解药。”
  张宇真收剑道:“解药是没有的,我看这者儿内功不错,只消在静室中运息三天,逼出毒来便是。”
  鹿杖客一条右臂已酸痒难禁,又见段子羽这一掌威猛无俦,而自己百试不爽的玄冥寒掌居然不能奏功,不禁胆落,由师弟鹤笔翁扶持,出厅去静息逼毒了。
  王保保向段子羽一揖到地道:“兄弟平日管教不严,致有此种丑事。谨向段掌门、华女侠领罪,甘受责罚。”
  段手羽始终凝气运力,准备殊死一战。这客厅中便有五六名一流高手,庄内更不知有多少能人,大战一起,实是凶险万端,单是自己尚不足惧,又须保护张宇真,实难全身而退。但见王保保满面惶恐,连连赔罪不已,周围的人更是无丝毫敌意,方始相信确是意外之事,也不禁觉得好笑。
  经此一闹,大家也都无饮酒的雅兴了。王保保心中将鹿杖客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若非要倚重他的绝世武功,当场便会命人将之砍了。亲自送段于羽和张宇真到客房,赔罪不已。
  段子羽和张宇真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外人面前,自不能双宿一处,是以分房而居。
  段子羽见室内四壁均挂有名人字画,大多是绝世重宝,不禁细细观赏。楠木桌案上文房四宝也无一不是名产,一方古色斑斓的鼎内细香缕缕,沁人心脾。“一张大床上更是裘祷精美,床帐的金黄色流苏直垂地上。不多时,武青婴端盆热水进来,屈膝一福道:“请主公洗漱歇息。”
  段子羽淡淡道:“多谢,你退下吧。”
  武青婴娇声:“主公驾临,臣妾正应服侍。庄内也不乏婢女,但粗手大脚,恐主公不喜,是以臣妾自来服侍。”
  段子羽沉吟半晌,道:“卫夫人,以后不要‘主公’‘主公’地称呼了,大理亡国已有三代,我不过是一代武林小卒,与你更无君臣之意。”
  武青婴跪倒道:“臣妾先祖历代皆是段家之臣,虽至臣妾,也绝不敢须臾而忘故主,诚愿世世代代奉戴主公,无论世间如何改朝换代,臣妾等心中却只有主公一人,望主公明鉴。”
  段子羽对王保保的极力笼络,武青婴的执礼卑恭大是不解,心中思忖,这些人若非真的心慕祖先的威名,推而及己,便应有极大的图谋。可自己亦然一身,别无长物,虽习九阴真经为武林人士所垂诞,但王保保却不似为此而来,一时如坠五里云中,怎么也参详不出。
  他对王保保、武青婴一起人疑心颇重,总觉得似乎与家仇有关,是以先置华山于不顾,留在庄中,细细查察,以观其变,虽知此庄无异于龙潭虎穴,但自恃身有绝艺,也泯然不惧。~=武青婴坚欲为段子羽亲手洗足,段子羽不肯。武青婴道:“主公是天,臣妾是地,主公心中何必有男女之分。”
  段子羽暗中冷笑,索性坐在床边,“任她服恃,且看她有何玄虚可搞。一、”武青婴跪于地上,为之拨靴除袜;放于温水中,为之细细洗沐。
  段于羽细细端详她,见她发辔高耸,面色红晕,一丝皱纹也无,姣红如处子,眉梢眼角风情万态,荡人心魄。体态丰腴,微动间曲线流动,曼妙婀娜令人颇起遐思绮念。一袭淡黄缎袄襟孺半解,俯身之下,前胸尽裸,一对丰满雪白,坚挺圆丽的乳房赫然入目,随着手之动作颤动不止。
  段子羽忙闭目凝神,却听武青婴腻声道:“主公,可舒适些?”语声中荡意尤甚。段子羽只感她柔软的双手在双足慢慢抚摩,双腿登时柔软舒适,疲劳尽消,点了点头。
  原来武青婴自闺中始,便自尊姿容,一阳指的功夫虽没学到几成,却学了一手“采阳补阴”大法,加之她内功颇有根基,更是如虎添翼,不知有多少俊俏后生被她吸尽阳精而亡。多年来,不但收驻颜之功效,无形中媚术亦增,等闲人被她一眼飞去,便能勾魂摄魄,甘愿拜倒裙下,作个风流鬼。
  武青婴和王保保见段子羽甫成少年,本是气血正盛而慕少艾的年龄,又见他连换两女,误以为他有“寡人之好”,遂由武青婴以美色挑逗。庄中虽不乏美婢,但媚人之术,房中之技却又有谁及得上武青婴。
  段于羽虽然美色当前,心中却惕惕如履薄冰,凝功待发,且任其施为,以查清她之用心。
  武青婴抚按一阵,料想当已奏效,武功上她自忖不过二流角色,可在勾引男人,挑逗春情上,却自负得紧,放眼武林,绝不作第二人想。暗道,任你武功通玄,终究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食色之性亦不能泯除。
  将足揩净,武青便欲为段子羽宽衣解带,一双媚眼中已情热如火,喘息微微,风情大动的样子。
  段子羽蓦然只觉足大趾上一缕热意直撞丹田,登时腹中火热,情兴勃然。情知是武青婴按摩时动了手脚,又见武青婴面红似火,喘息微微中隐隐有腻声,一指伸出,轻点在她眉心祖窍上,喝道:“卫夫人,你作的好戏。”
  武青婴眼见大功告成,正自得意,蓦见一指飞来,登时惊吓得面色惨白,感到这一指上并无内力,方才安心,伏倒道:“臣妾实无别意,只因怕主公长夜枯寂,是以不揣丑陋,欲为主公侍寝,以使主公欢娱。主公若嫌臣妾年齿加长,貌相丑陋,侍臣妾去找几位绝色处子,以奉主公之用。”
  段子羽冷冷道:“休得罗嗦,退下吧。”、武青婴直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惭愧,险些阴沟内翻了运粮船。这武青婴实是一个尤物,不单内骚及骨,媚术也实在厉害。段子羽经她一弄,好半天平息不下心中欲火。只得强摄心神,返观入照,按九阴神功的入静法门修习起来。
  哪知越练越乱,武青婴艳治风骚,情怀大动的样子居然拂之不去,与张宇真枕上欢爱的情状也浮现出来,一时欲热难耐,索性推门出房,来到院内,借助寒风消解内热。
  夜凉如水,寒风劲荡,不多时段子羽便感通体清爽。方欲回屋,却听一声低喝:“什么人?”随之是两人的交手声。
  段子羽一凛,凝神望去,却见两条人影晃动翻飞,斗在一处。一人依稀认得,便是王庄主手下,唤作阿二的,他看了几招,居然是少林派的武功,心中大奇,另一人武功家数甚是古怪,他对各派武功本不甚悉,认不出来也不以为异。两人瞬息间交换了十余招,竟尔不分胜败。
  各屋中料是听到打斗声,纷纷抢出十余人,登时火把通明,王保保大喝道,“何方朋友,留下字号来。”
  那人一见惊动众人,也不恋战,猛击一掌,一俟阿二闪避,跃身直起,向外飞掠而去,不时有“扑通”“哎哟…之声传来,定是拦截的庄丁被击伤。王保保脸色凝重,问道:“阿二,来人是什么路数?”
  阿二上前一步,躬身回道:“禀主人,恕小人无能,没能把他拦下,也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王保保缓缓道:“宵小奸究之徒,大家也毋须放在心上,都回屋歇息吧。”走向段子羽笑道:“倒让段掌门见笑了。”
  段子羽微微笑道:“王庄主客气。段某树敌颇多,说不准来人是冲着我来的。或许是我给贵庄带来了麻烦。”
  王保保大笑道:“段掌门真会说话。不过段掌门的仇敌便是我王某人的仇敌,段掌门若有需要人手的那天,太和庄上下任凭驱使。”
  众人都进屋后,王保保忽然一眨眼,低声道:“段掌门武功精绝,可忒不懂怜香惜玉,人不风流枉少年。”狡黠一笑回屋去了。
  段子羽笑而不答,愈想愈觉其中奥妙无穷。回至房中,见张宇真不知何时溜进屋中,笑脸盈盈地望着他。
  待他坐下,张宇真悄声道:“羽哥,方才来探庄的人,好象是我大哥手下的。”
  段子羽一怔,道:“你看准了?”
  张宇真道:“我大哥教的武功我还能不认识?不知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段子羽默然不语,看来天师教对此庄也大有兴趣,居然派高手探庄。
  张宇真又道:“羽哥,咱们天一亮就走吧,这庄里的人神秘兮兮的,瞧上去没一个好东西。”
  段子羽点头应诺,适才提防在先,尚险些着了武青婴道儿,那名阿二一身少林武功颇为精湛,庄内高手济济,稍有不慎实有性命之虞,王庄主刚才的几句话更令他疑云大起。
  段子羽见张宇真到来,二人俱是难耐孤裘冷枕,索性灭烛登床,共效于飞之乐。
  五更时分,庄外骤然传来马蹄声,登时人声鼎沸,段子羽和张宇真忙忙起床,持剑在子,不知外面又有何变故。
  段子羽抢出屋外,却见八臂神剑方东自血人似的由阿二几人扶了进来,大是骇然。以方东白精绝的剑术,当世武林能令他受伤的实无几人。迎上去问道:“方前辈,是魔教下的毒手吗?”
  方东白面色沮丧,如欲虚脱状,见此情景,段子羽心下大慌,暗自思忖:“定是杨逍、范遥、殷野王、韦一笑等魔教高手齐至,才令方东白如此模样:那么华山弟子也必遭凶险了。”想至此处,懊悔万端,恨自己不连夜驰至华山…
  方东白喘息半晌,才微微道:“华山派无恙,段掌门放心,老朽是被一群不明身分的高人袭击,除老朽饶幸逃脱,其余兄弟俱罹难身亡。”、。一段子羽闻所本派无恙,心中略定,见方东白如此惨状歉疚殊甚,脑中电光一闪,,已隐约猜到袭杀方东白的必是天师教高手。却不明白天师教何以对太和庄的人下手。
  方东白解去衣裳,大小剑创达三十余处,有数处深可见骨,所幸五脏筋骨皆未伤到,也实是凶险万端。段子羽已可想见当时血肉横飞的酷烈场面。
  方东白敷上金创灵药后,又进补了些食物,精神略见好转,缓缓讲述他和一干武士的遭遇。
  原来方东白率庄中二十几名好手快马驰往华山,此处距华山已不远,这一干人又个个骑术精良,坐骑也都是神骏非凡,几个时辰便已赶到华山。
  却见明教五行旗人众排到在华山脚下,指名要段子羽和华山二老出战。华山大弟子宁采和早已知闻魔教来袭,是以安排下强弓硬弩,滚木擂石,守住华山险要隘口…
  华山险峻异常,有“华山自古一条路”之称。华山弟子凭险据守,有备而发,五行旗人众倒也一时奈何不了,只管在山下大骂叫阵。
  方东白所率武士乃是当年汝阳王府的精锐,二十几人快马冲进五行旗人群中,五行旗措手不及,登时阵脚大乱,原先策定好的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变化的阵势立时束之高阁,无用武之地,近身肉搏,所携带的毒水,也不敢施放,竟被这二十几人杀得大败而归,却还不知败在问门何派手上。
  方东白等杀退明教五行旗后。也不歇息停留,拨马回转,守在山上的宁采和等也不知这群好似从天而降的高手是什么人。方东白等方驰回潼关,忽遇二十几名黑巾蒙面的人狙击。
  一交手,自己一方立时被毙五人,方东白临阵经验何等丰瞻,一见之下,惊得瞠目结舌,这二十几名蒙面人个个剑术精湛,有几名较自己还高上一筹。饶是他一生浸淫剑术,自负对天下剑学无所不窥、无所不通,竟认不出一招半式来。
  顿饭工夫,方东白这方即已所剩无几,方东白剑术精妙,虽有四名高手围攻,一时也取之不下,方东白见大势已去,遂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夺得一匹马逃回太和庄。
  他讲的虽简略,但室内环听的人无不惊心动魄,骇然汗流。庄内除玄冥二老外,即以方东白武功最佳,所率武士也都是精锐,居然被人一对一地消灭殆尽,方东白虽然逃脱,也半出天幸,那几处重伤任哪一处再深二三分,他便得筋断骨折,遑言逃逸了。
  好半天,室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方东白粗重的喘息声。
  王保保曾作大将军多年,深知兵危战险,自古无常胜将军,对一战之得失殊不在意,虽损折了二十几名好手,但方东白得以生还,已是万幸,所深忧的只是何人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而大下辣手。
  要知他乃蒙元贵胄、亡国余孽,不单为朝庭所不容,便是中原武林、西域明教察知他身份,也必人人得而诛之。是以多年来,他深居简出,惟恐被人识破真面目。好在蒙人人主中原七十余年,所纳妻妾多是汉室美女,代代遗传,到他这一代,已然与汉人无异,汉人语言、礼仪、生活起居更是生来如此,多年来蛰居太和庄内,倒也无人察知其异。
  此战一起,他登时感到必是有人料到了几分,加之昨夜有高手探庄,更感大事不妙。他深知此事一旦揭开,公诸天下,自己莫说无藏身之处,灭门分身大祸更是不旋踵而至。
  不由得汗透衣裳,五内如沸。
  段子羽皱眉道:“王庄主,平日可有什么厉害的对头?”
  他见王保保身份极为神秘,以为他与天师教结了极深的梁子,故发此问。
  王保保心中暗道:“我是对头满天下,真成了孤家寡人。”摇头道:“兄弟只与魔教有些恩怨,与其他门派惧无过节,此事想必是魔教所为,障头遮面也算不得英雄好汉。”
  段子羽回至房中,向张宇真细说此事,不解道:“你们天师教究竟要怎么样?对哪门派都不放过?”
  张宇真想想道:“我也不知道,教中之事是大哥作主,连我爹也很少过问,我更懒得管了,不过,这些事也未必是我们天师教做的。”
  段子羽想了半晌,方道:“除了天师教,没有哪家门派有如是多剑术高手。”
  张宇真娇笑道:“承蒙夸奖,实不敢当。段掌门才是当今世上剑术高人。”
  段子羽无心和她说笑,正色道:“你大哥这么做,难道真的要做武林皇帝?”
  张宇真微感不耐,笑道,“我大哥的心事我哪里会知,其实你也毋需为此烦恼。他就是把武林中人都杀光了,也不敢动你一指。”
  段子羽知她在天师教确无职事,整天不过胡闹罢了,也不再问。
  少顷,王保保遣人来请,他来至客厅,王保保让茶毕,兜头一揖道:“段掌门,兄弟本欲与段掌门多亲近几日,哪料出了此事。兄弟欲亲出江湖,查察此事,不能多多向段掌门领教,实是大憾,来日方长,见面的日子也多似树叶,那时再与段掌门杯酒言欢,联床夜谈吧。”
  段子羽笑道:“王庄主客气,在下晨起即欲告辞,不想出了方前辈之事,是以稍作稽溜,既然如此,在下这便告辞。王保保满面堆笑道:“段掌门,是兄弟向你告辞,如今你是主人,兄弟是客了。”
  段子羽愕然不解,道:“王庄主此语何意?”
  武青婴在旁娇笑道:“主公,王庄主久仰主公高义,是以将此庄送与主公,作为见面的薄礼,还望主公笑纳。”
  段子羽失笑道:“王庄主,这玩笑实实开不得。恁大一座庄院,在下要之何用?”
  王保保捻须笑道:令先祖当年君临大理,抚有万民,那是何等的风光气魄。段掌门无潢贵胄,龙子龙孙,竟连这座破烂狭小的庄院还嫌大吗?“段子羽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国柞兴衰,关乎天之气数,岂人力所能强求。再说在下出掌华山,要这等气派华丽的庄子实是无用,王庄主盛意心领,还望收回成命。
  王保保拍手道:“抬上来。”
  只见阿大、阿二抬着一块匾额上来,揭开红绸,上书“华山别院”四字。玉保保道:“将此匾悬挂庄首。”两人应声而出,步履如飞,段子羽欲待拦阻,已然无及。
  武青婴道:“主公毋须多虑,王庄主实是一番诚意。此处距华山甚近,且权作华山别院使用,臣妾夫妇替主公看守此庄使是。”
  段子羽还待峻辞,王保保拱手道:“段掌门兄弟就此别过,改日再来造访。”此时有管家来报:“主人,外面车马已备好。”王保保哈哈一笑,拂袖便去。
  段子羽无奈,只得来至庄前相送。但见一行四五十人乘马坐车,电驰而去,庄子果然已换上“华山别院”的匾额。段子羽啼笑皆非,前番被华山二老软磨硬求,做了华山掌门,时过数日,更莫名其妙地做上了大庄主。
  张宇真得知后,也感匪夷所思,,笑道:“这位王庄主是害失心疯了,还是钱多得送不出去,硬把这庄子推给你。”
  不多时。武青婴拿了一张清单进来,上列庄子房屋若干间、土地若干顷、金银器皿,书画古玩多少件、仆奴多少人、佃农多少户等,开列得一清二楚。
  段于羽随便看过,也不在意,暗道:“你送任你送,我不要就是。”见武青婴自昨夜之事后,不但殊无愧意,反倒庄重谦恭,隐隐然有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心下啧啧称奇。
  午后申牌时分,有人拜庄,却是天师教中职位颇高的一各大祭酒(相当于各省分坛坛主),来寻张宇真的。言道:张正常天师自华山回转后,忽染小疴,近日转重,苦思爱女,是以四下遣人寻觅,:张宇真登时慌了手脚,知父亲一生精研内丹功法,向未生过病,如今急急寻找自己想是病势不轻。虽与段子羽恋情如火,也只得忙忙登车而去。
  段子羽颇想同往探望,但想五行旗虽铩羽,近日必会卷上重来,倒不敢擅离本派重地了。
  张宇真一去,段子羽顿感心中空落落的,裳褥枕上尚留其体香,几丝长发落于枕上,段子羽随手把玩,思念不已,心怀惆怅,倒不忍忽尔离去。每日徘徊室中,冥想不二老见其如此神态,也不好促驾返回华山。武青婴知其意,密遣一双美婢服侍,却被段子羽厉颜峻辞。武青婴见无隙可入,倒也不再罗唣了。
  这一日,武当弟子送来一名束帖,却是武当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联名所署的武林帖。武当四侠鉴于天师教雄起江湖,对各派虎视耽耽,大有吞而灭之之意。武林各派却如一盘散沙,往往因小隙微怨转相寻仇,大动干戈,自毁长城。是以柬邀各派齐至丐帮总舵君山,召开天下武林大会,泯除旧往嫌隙,精诚团结,共侮外敌。
  段子羽见了,击掌称叹,大赞武当四侠见地超人。他虽为张正常私叔弟子,又可算是张宇初妹婿,但对天师教一统武林的野心却是不能容忍,是以对武当四侠的倡议极力赞同。
  当下与华山二老束装就道。三人行出陕省,路途之上便常可见到一些武林人士悬刀佩剑、络绎于途,想必也是前往君山赴天下武林大会的。
  这一日正行之间,忽听后面马蹄声响,侧头一看,却见五人五骑迤逦而来,人人肥马轻裘,马鞭点点,谈笑风生,意态甚豪。
  岳霖不禁失笑道:“伏牛山葛氏兄弟又出来现活宝了。”
  段子羽一问方知,这五人乃是一母同胞,幼居伏牛山中,长大后皆习武功,自称伏牛山派。平日里半盗半侠,名声却也不恶。只是这五兄弟不知在娘胎里受了什么病,个个浑浑噩噩,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仍是不通世事,只是这五个功夫倒练得不错,等闲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当世高人又不屑与这等浑人比较短长,这五兄弟倒也过得轻松裕如,多年来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实是武林中五位活宝。
  葛氏五雄大刺刺从段子羽三人旁扬鞭而过,做不为礼,三人哑然失笑,既知这五雄的德行,谁也不以为意,三人凭随其后,缓辔而行。
  前方十字街口,却见一道人置桌正中,品茗着棋,这里是通衢闹市,其时正值正午牌时分,车水马龙,喧嚷拥挤,这道人居然占住路口,手谈自娱。
  市人见此情状,都从边上蹑步溜过,乘马坐车的也只好掉头转向,另择其途。这道人脸色清白,三十五六岁模样,左字执子,右手持盏,并无令人骇异之处,但周围二十几名肃手恭立,悬刀佩剑的人却个个如怒目金刚。
  岳霖悄声道:“是正点子,崆峒派掌门人虚舟道长,是崆峒开派祖师灵宝道长之后的第二位辣手人物,掌门不可轻觑此人,他左手的一百零八式崆峒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大是劲敌。”段子羽见此人身躯消瘦,但坐在椅上,端凝有如泰山之稳,心下微凛。
  葛氏五雄的老大葛无状骂道:“兀那杂毛,好狗不挡道,你奶奶的什么地方不好坐,跑这儿来装神弄鬼来了。”他话音刚落,虚舟左手一抬,两枚棋子电闪飞出,一粒打在葛无忧胸口“膻中”穴,一粒击中哑穴。葛无忧登时全身气机被闭,作声不得。。
  老二葛无病从马上直扑而下,怒道:“狗杂毛敢伤我大哥。”一掌推出,虚舟头也不抬,仍注目棋盘,右手在桌下轻轻一敲,两枚棋子振飞而起,打在葛无病的双“肩贞”穴上。棋子上力道甚大,葛无病立时定住,手掌推至中途,却收不回来,怒目而视作金刚状,只感被击穴道有如蚁爬虫啮,忍禁难当,却偏偏叫不出声音。
  老三葛无灾、老四葛无难、老五葛无苦齐声呼啸而至,六掌齐发,劲力倒也猛如壮牛,虚舟手掌一挥,盘上十余枚棋子疾声飞出,这三人也步葛无病之后尘,被定在那里,形态也是一般无二,只是每人身上多了二至三枚棋子不等。
  每人俱感麻痒难耐,偏偏手脚既动不得,更喊不出声音来,这份活罪直比死还要痛苦三倍。
  虚舟这手暗器的手劲用的乃是崆峒七伤拳的运力法门。每粒棋子上皆附有七种阴阳刚柔的力道,这七种力道在葛氏五雄体内乱窜,五雄登时感到如万虫啮心,加之又喊叫不出,直感十八层地狱中也无这般苦刑。此刻若有人一刀将之杀了,他们真要感同再造。
  高思诚一见大乐,跑上前去嘻嘻笑道:“怎么都不动了都不骂了?哦,是棋于封住穴道了,待我给你们拿下来。”
  伸手去取。
  虚舟冷冷一笑,也不阻拦,端起茶盏细品一口。
  高思诚两指夹住棋子,用力一拔,哪知皮肉也随之而起,这棋子竟拔之不去。但棋子一动,葛无忧体内气息得的,这么怪。“又尽全力一拨,葛无忧只感心肝肺腑都被揪了出来,但麻痒之感立时消失,嘶声痛叫道:“好!”
  这两声“好”字把围观的人十成吓跑了八成,崆峒派中有些人也大是不忍,低头向地,不敢多看一眼。
  段子羽下马道:“二师叔,让我来。”
  高思诚摇头道:“邪门,这棋子什么物事作的,恁么重。”
  段子羽一笑,伸掌在葛无忧胸上棋子一按,一拨,棋子应手而起,居然皮肉无损。段子羽如法泡制,双掌疾按一拨,霎时之间将五人所中棋子尽皆起下。五人受这地狱般苦多时,骤得解脱,尽皆虚脱,委顿于地,喘息不止。
  虚舟击掌喝道:“好。”这一声直如鹤唳中天、清亮激越,显是内力甚高。虚舟这声喝彩倒是出于至诚,棋子中附有七种力道,而每枚棋子的七种力道强弱不等,便是他自己解穴、也得先探清这七种力道的强弱,方能起出,见段子羽随手即解,大是骇异。
  段子羽笑道:“道长既是冲着段某而来,何必殃及无辜。”
  虚舟冷冷道:“敢对本座出言不逊,死有余辜。”他语冷如冰,字字坚硬,大有金铁锵锵之声,令人闻之粟粟生惧。
  段子羽笑道:“如此说来,段某该当下十八层地狱了。”
  虚舟道长乃是崆峒派灵宝道长之下第二位杰出人物,七伤拳法尽得真髓,左手一百零八式崆峒剑法更是炉火纯青。宗维侠、唐文亮和常敬之三老铩羽而归,崆峒上下无不义愤填膺,虚舟原拟在段子羽接掌华山门户之时大举寻仇,不料张宇真二哥张宇清率总坛高手堵在崆峒山下,出得一个打回一个,虚舟道长也初遭败绩,被堵在山上达一日之久。
  虚舟心高气傲,平日自负甚高;竟尔败在一群籍籍无名的人手中,一股怒气久压心底,既打不过张宇清,没奈何只得将罪推诿在华山派头上。料得段子羽必赴君山大会,是以先期一步守在冲要路口中,行人初也不忿,但不少人大吃苦头后,使无人敢惹这位冷面道爷了。
  虚舟道:“久闻段掌门九阴白骨爪厉害非凡,贫道不才,颇想领教。”他出得江湖后才和悉段子羽乃张正常私叔弟子,才恍然明白那日崆峒山下打败自己的必是天师教高手无疑。便先提出与段子羽比试九阴白骨爪,以免在剑术上再度受挫,段子羽冷冷一笑,解下剑来交与高老者,虚舟冷喝一声:“得罪了”。左手剑发似电,直刺段子羽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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