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微风轻轻拂面,二艘花坊的丫头们全凝神屏息,想瞧瞧究竟是谁贏谁輸,银兔儿忽地先开口:
  “小泥巴,将算盤交给花姑娘。”
  算盤?那花月痕一愣,是要比算数的吗?当下接过小泥巴的算盤,命人将桌椅搬出。
  “原来银兔儿姑娘还会算数?”展无极冷笑。
  “当然会啦!我不但会,还会看賬本呢!你可知曾经我伤重初癒,一时无聊拿了賬本来瞧,就瞧见里头賬目算错,我还在旁改了几个字,就不知那主人发现了没?”
  展有容笑道:
  “连那豆大的字都发现不了,如何在商场上立足?原先那主子是气得发晕,可后来发现你不是貪玩,而是将那数字更改正确,对你真是感激不尽呢!”
  花月痕古怪地瞧他一眼,道:“展公子识得她?”
  “曾有几面之缘罢了!我可不会因这几面之缘,而站在她那一方。”展有容笑着说道。
  花月痕这才安下心来。在她投入风尘前,也曾是夫子之女,这算数问题还难不倒她,当下便坐在椅上,笑道:“可以开始了。”
  小泥巴点点头,道:
  “第一试题:十个桌面上各有不等米粒,第一个桌面上有一粒米,第二个桌面上有二粒米,第三个桌面上有三粒米,依此类推,从一到十的桌面共有几粒米?”
  一时之间,只见二艘花舫上传出“咱咱”的拨珠声。
  展无极瞧花月痕虽是一介女流,但速度奇快,而银兔儿天性貪玩,又豈会时时刻刻练这玩意?她能贏吗?
  “答案是共有五十五粒米。”银兔儿忽地开心大叫。那小泥巴和银兔花舫上的姑娘全都拍手叫好。
  “这不公平。谁知是不是你先算好答案,才让那黑炭似的小姑娘当试题?”花月痕身边的丫头气恼道。
  “你是说我骗人?”银兔儿不气不恼的,她还是开辛砄了。“那这样好了,我让你出个题目,这样可是公平了?”
  花月痕朝那丫头点点头,那丫头再道:
  “好,我就出个试题──有一只母羊共生三只小羊,三只小羊将来成了大羊,又各自生了三只小羊,从那第一头母羊开始,到第五代小羊,共有几只羊?”
  没一会儿功夫,银兔儿又大叫:“加那母羊共是二百四十四只。她咯咯发笑。
  过了半晌,花月痕才算出答案,只得挤出笑容,道:
  “姑娘贏了第一场比试。”
  “定是迎弟在场,所以银兔儿方能无所顾忌向花月痕挑战算数。”展有容在无极耳边低语道,免得他还真以为自己的妻子何时变成数字王了!
  “我当然贏了第一场比试。我瞧,第二场就来弹琴,你说好不好?”
  花月痕松了口气,笑道:“当然好。”连忙要丫头抱琴过来。论弹琴,京城又有谁能贏得过她呢?
  “我先弹一首『眼儿媚』,好吗?”语毕,便凝神专注抚琴。
  那琴韻忽地轻巧、忽地高昂,像在跟情人訴说甜美的相聚,又像心底的醋罈子打翻,曲调轻快活潑,琴功深厚,又豈是银兔儿十七岁的年纪能弹得出来?加上她的左拳无法打开,就算能弹琴,也只能弹十分简單的曲调。
  哪知,银兔儿还不伯死的笑嘻嘻道:
  “好听!好听!既然你弹个好玩的曲子,那我就让你听听『九张机』好了。”
  那琴声从舫屋里传出,曲调哀怨动人,訢说那生离死別的情人,哀慟不能自已,像是连那山湖都黯然失色了似的,直至琴声停止,好半晌的时间,竟无一人动弹。
  “哇”地一声,花月痕身边的那名丫头率先大哭起来,原来是让琴声牵动自个儿的情网,所以大哭起来,回首其他丫头脸蛋上还挂着二行情泪,全是让琴声给感动了。
  花月痕脸色又白又红,当着众人的面,只得道:
  “罢了,罢了!想我这花魁之名早该易主,银兔姑娘,从此以后,我是再也不敢居这花魁之名了。”
  “你不要,我也不要。既然我贏了,展家公子还不快过来?”银兔儿开辛砄了。
  “我来了,我来了。”展有容连忙踏着木板过去。想他这叔叔还真难当,只可怜无极娶了頑皮妻子,将来不知还有多少活罪可受?
  “无极公子不过来吗?”银兔儿瞧他一动也不动的,就佇在那里,活像石膏像一般。
  展无极冷哼一声,道:“我可不曾答应过你任何事。”语毕,那舫屋里忽地冒出一个小小脸蛋,正是银兔儿的绝俏脫俗的小脸,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瞧着他。
  “你当真不过来?”她笑嘻嘻问道,才不理醉香花舫上的姑娘们的一脸惊詫。
  原来这银兔花舫的主子好小,最多也没超过二十岁,但却生就绝俗的俏模样,她哪里像烟花之地的姑娘?她一脸的纯真无邪足以洗净她们身上的污点。
  她怎会被捲进风尘之中呢?花月痕是不忍心也不愿见到她墮入风尘,正要开口问她究竟有什么困难,好帮助于她,哪知展无极先打断她的话头,道:
  “若事事顺你心意,将来豈不无法无天了?”
  银兔儿噘了噘小嘴,佯怒道:“你真不过来,那我就过去找你了。”再露出雪白赤裸的香肩,慢慢地走出来。她的穿着就与一般妓女没两样。胸前穿着红色肚兜,紫色的薄纱包住身子,隐约地能瞧见她的手臂、修长的玉腿,还有一脸的古灵精怪──
  而她,就这样笑嘻嘻地向他跑来。
  他怒吼一声,轻轻跃过木板,将她抱住,免得她春光外洩……
  “开船!”银兔儿连忙叫道,趕紧让她的无极大叔远离花月痕。
  “你这是在干什么?若不是今儿个全是女人,我定要把那看见你的男子全杀了!”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那展有容在舫屋內叫道:“我一进舫屋,就让小泥巴给蒙了双眼,你可別找错对象。”
  就连那展管事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蒙住了双眼。换句话说,就只有展无极一人瞧见她半赤裸的春色。
  银兔儿笑得好甜,连忙搂住他的领项,亲吻他的嘴唇。
  “別以为我这样就会原涨繀。”他贴着她红嘟嘟的小嘴,仍是半怒道。
  “我也是。”
  “什么?”
  “別以为我这样就会原沾鱼寻欢。”她扮了鬼脸,做出风情万种的可笑模样。“你若想寻欢,不会找我吗?偏要找那花月痕,她很漂亮是没错,可你娶了我,就不该再去寻欢,我当然要讨回公道。”
  “谁说我是去寻欢?”展无极道:“这是生意……”
  “生意定要在花舫谈吗?任何地方都可谈。难不成真像那肥胖子所说的一样,家花不如野花香?”
  “我若对其他女子有意,又何必娶你为妻?”
  “那就好啦!”她牵起他的大手,拉他到船头甲扳上。“我这是第一次离开陆地,第一次坐船,挺好玩的!咱们就坐在船头,瞧这风景你说好不好?”
  展无极瞧她一脸期盼,自己想想,的确是忽略了她;为了生意、为了那金锁之事,将她关在府里,依她好玩的性子不早悶坏了,既然难得出门一趟,又有他作陪,应该不会有事发生才是。
  不过,在此之前──
  “小泥巴,你们出门之前,没带禦寒的衣物吗?”他问。一来,是她太过暴露;二来,湖上风大,不着凉才怪。
  小泥巴点头,道:“有,有!出门前带了姑爷的披风,小姐──不!夫人说怕你着凉。”说完,连忙跑进舫屋,将披风拿出。
  银兔儿才不披呢,直接缩在展无极的怀里,笑道:
  “你披就好,我就躲在你怀里取暖,好不好?”
  展无极原先坚持定要她披上披风,后来拗不过她,只得披在自己身上,所幸那黑色披风甚大,足以里住他二人。
  展无极在她耳边低语:
  “倘若下回再让我瞧见你穿成这般,你瞧我会怎么罰你?”
  银兔儿哈哈发笑,道:“罰我──脫光衫子?”她桌噗窩在他怀里,挺溫暖的。
  展无极拿她没法子,真想将她吊起来狠狠打一頓,却又扛心底捨不得,只得俯下头,吻住那小嘴,道:
  “倘若船上无人,定要你脫光衫子,躺在我的怀里。”
  银兔儿立即红起脸蛋,鼓起勇气道:“那好,下回咱倆單独来遊船,要不就准备二艘船,他们坐一艘,咱倆坐一艘,到时咱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说着说着,便努力不将脸蛋埋进他的怀里,一双美目很拼命的盯着他,就怕自己先害羞了。
  展无极见状,真想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內,心中好生熇鲔。真不知过去的二十六年,他究竟是如何活过来的,既没有银兔儿的笑语如珠,也没有她的頑皮,更没有她的陪伴。爱一个人怎能如此深刻,像是用尽全身的所有去爱她,却好像嫌不够;像要掏出心肝去爱她,却又嫌太假。究竟是何时,他竟已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爱情便是如此吗?让人身陷泥沼而不自知,就算发现了,再也脫离不了。他实在无法想像,倘若有一日,他的身边不再有她相伴,他会如何?
  一思及此,不觉一凜,不敢再想下去,只将她搂得更紧,好似只要让她躲进他的羽翼下,她便不再受任何伤害。
  “无极大叔,我虽喜欢在你身边汲取溫暖,可你也不能把我抱得这么紧啊,会让我喘不过气来的耶!”银兔儿的眼睛晶亮,道:“你该补償一下,例如让我亲亲你。”
  展无极轻柔一笑,道:
  “你这般爱亲我?回家后,让你亲个够便是。”
  “我就爱亲你。”她好奇的摸了摸他的嘴唇,忽地正色道:“你的嘴唇是属于我一人的,你可千万別让其他女子碰一下;不!不只是你的嘴唇,还有你的人,你的人也是我的。”忽地苦起一张小脸。
  她在吃醋。原来爱人后,还会吃醋!不然,她干嘛耍展管事费尽千辛万苦的買来-艘船,还将它漆成银兔盗骋┟?又何必去将三位嫂嫂及白子園的丫头挖起来助其声势?连那算数都是大嫂为她算好,琴声是三嫂弹的,没一样是她自己做的,但她也是为了他嘛!
  “这醋还真累人呢!”她咕噥道。
  展无极闻言,大笑出声,原来今儿个的事全是为她吃醋所致,于是他将她紧搂在怀里,观赏那湖光山色,一时之间竟希望永远待下去,不理那凡尘俗事……
  而那白子園里的丫头却个个暗地发笑。为什么?还不是因那黑色的披风上繡着二只银色的小兔子,姑爷还没发现呢!
  至于,那展有容对那天仙绝俗的柳若蘭是看也不看一眼,一双黑眸紧盯着清雅秀丽的迎姬,像是瞧透了什么,让迎姬心生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         ※
  遊湖回来后,已近黃昏。展无极与银兔儿先坐马车回天香苑,而那展有容则表态愿送白家嫂子回白子園。临分別时,银兔儿还朝他貶眨眼,盼他好运,哪知才一回到天香苑没多久,忽闻展有容的随身车伕小三子来报……
  “白子園被炸了!”
  那正勉强要喝娇妻的爱心险汤的展无极,不知是惊?是喜?惊的是,一般百姓鮮少懂得火药,如今白子園被炸,豈不表示那偷火烁僧人已有行动。而喜的是终于逃过一劫;须知这几日银兔儿为当个好老婆,娌嗾在廚房里忙东忙西,好不容易熬出半碗汤来,第一个试验品却是他。试问,她十七年间不曾进过廚房,如今第一次下廚就能成功吗?世上若真有此人,只怕是个天才,偏偏银兔儿不是天才,所以她熬的汤……能喝吗?
  -思及此,他就怒喝一声,心惊胆跳的离开大厅,疾步奔向后门──
  “银兔儿!”
  那银兔儿才要顺利偷溜出去,怎知这么容易就被逮到了,嘴一扁,眼眶通红的回过身来,不满道:
  “你怎知我在这里?”
  “若无法揣测你的心意,又豈能抵趨丈夫?”展无极真想狠打她一頓,如果他够狠心,他发誓他会的。
  先前银兔儿去廚房端险汤,小三子就来通报白子園被炸,依这来回时间,银兔儿早该出现在大厅,为何仍迟不见蹤影,除了偷听到他们的谈话,还会有其它解释吗?
  “你要去吗?”
  “那是你的娘家,我当然要过去瞧瞧。”
  银兔儿仔细瞧着他的神色,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不会让我去,是不是?”不知他心意,又如何当他妻子?无极大叔简直当他自己是无敌超人,凡事他都为她顶着,却不愿让她受半分扬伤,他当然不会让她去,这是她早就料到的。
  展无极轻歎一声,上前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入怀中。
  “我又尝愿意意留你在这里担心受怕?但白子園被炸,咱们怎知那设置火烁僧人是否仍留在那里?等我去瞧瞧后,若确定无碍,定会派人来接你过去,好吗?”
  “真的?可不许骗我?”银兔儿眼珠子一转,忙挣脫他的怀抱,道:“你还是马上出发吧!顺便把小泥巴一块带去,若是有人受伤,就让她去药鋪拿药,她懂这些的。-语毕,连忙推展无极出门,然后自个儿先将天香苑積屯的药材先收拾几味起来。
  “不知大嫂她们还好吗?”银兔儿着急的走来走去,又想起当日无极大叔也是为火药所伤,幸虧他反应够快,不然早埋在瓦礫堆下;不过,那是因为无极大叔身怀武艺,但大嫂和云阳可没有啊!
  她是愈想愈不妥,真巴不得展无极快快派人来接她。
  约莫过了半盞茶的时间,银兔儿实在耐不住,想找展管事去牵马出来,自个儿到白子園去,哪知一出房门,就瞧见一个陌生的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夫人,少爷从白子園派来的马车就候在门外呢!”
  银兔儿一喜,连忙拿着药籃要跑出门外,可忽地她停下脚步──
  “我怎么没见过你?”不知为何,这念头闪过脑海。
  那陌生丫头害羞笑了笑,道:
  “我是阿美,三天前新来的丫嬛,是专整理东边客房的丫头,夫人,你忘了吗?”
  银兔儿认真地想了想,这才想起是有见过她一面,印象不深,所以给忘了。
  “咱们还是快上马车,说不定有人须要用药呢!”
  那阿美丫头说道:
  “夫人先坐马车去。少爷吩咐咱们再上街買金创药,白子園里伤者大多……”
  一听那伤者多,银兔儿的心噗通通的急跳,也不及细想,点头道:“你買了金创药,可快点过来。”语毕,便要那车伕尽快驰往近郊的白子園。
           ※        ※         ※
  白子園约有五成给炸得精光。那展无极一瞧那幅惨景,不觉心一冷,不知该不该让银兔儿亲眼来瞧瞧?尤其四处可见斑斑血跡,就不知死伤多少人。
  那白云阳才从几间完好的房舍走出,就瞧见展无极,连忙跑上前:
  “姊夫,你怎么来了?”
  展无极发现他身上有数道伤痕,像是刮伤,但他却一脸心不在焉,好似不在乎这伤
  “小三子跑来通报,说白子園让人炸了。我带了二十多人过来,若有需要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
  云阳大喜,道:“好极了。園內净是女孩家,能帮忙搬石块的除了二嫂的那一连娘子军外,是再也没人能帮了,姊夫你来得正是时候──”他眉头一皱,瞧向展无极身后,道“银子没来吧?”
  “我怕她难过,让她在家里等着。”
  白云阳苦笑,道:“她没来是最好,我也不希望她瞧见了这幅惨景。”见有一丫头过来,他连忙叫道:“梅丫头,受伤的女孩们可包紮过了?”
  “这点小事,咱们自己能做。”那小丫头眼眶含泪,道:“可那小红从小被撿回白子園里,无亲无故的,如今死了……”
  “你放心!小红同其他二个丫头,白家定会将她们厚葬。”
  梅丫头感激地掉下眼泪,欠了欠身,便趕去帮忙了。她一向以为白子園里最惹人敬爱的就是那银兔儿了。当时,轟地一声,屋瓦齊落,现场一片混乱;从事情的发生,到災后处理,哪个丫头不想念银兔儿的?她向来聪明又精灵,定能帮助她们的,可她们万万没想到白云阳也有刚毅果断的一面;大家一直以为他是懦弱无能,哪知事情发生了,头一个出头指挥她们的,就是白家大少爷,虽说如今他脸上尽是污泥,可上上下下的丫头莫不觉得此时此刻他是最有英气的了。
  那白云阳像也察觉展无极奇特的目光,苦笑道:“环境总是能让人改变的;以往我是书呆子,就算有再天大的事,嫂子们和银子都会为我顶着,如今银子不在,大嫂她们也四处忙着,我这白家主人就算是再贵重的身躯,也要出来帮上一帮。”嘴角扬起真正的笑容,又道:“无极姊夫,这话我只同你一人说过。以往大嫂怕我同三位兄长一般早夭,从小将我捧在掌心呵护,成就今日手不能提,也不知生活为何目的的白云阳,如今也算成长了,我打算亲手重建白子園,看着它完成──我要成为白子園的真正主人。”在那昏暗的天光下,他那酷似银兔儿的容貌竟有几许男子气概。
  展无极讚扬一笑,道:
  “有什么须要帮忙的,儘管说就是。倘若银兔儿知你变化甚多,只怕非亲眼来瞧你一眼不可。”
  “爆炸之时,有容叔叔和嫂子们才进園里,除了三个ㄚ头来不及逃出外,其他人都是轻伤,幸而那设火烁僧人选的几间楼都正巧无人,才能将伤害减至最低。不过──”
  他頓了頓,走到门前,道:有容叔叔护着大嫂逃离,让石块伤了……”
  话还没说完,忽闻房內一声痛呼──
  “我的老天,你就不能轻点吗?”
  “若蘭,拿块毛巾来。”这正是迎姬的声音。
  门一打开,见到的就是李迎姬将展有容的嘴巴搗住。
  “只怕这一生,有容叔是再也不能行走了。”白云阳低语。
  展无极一惊,见到那床單上血漬遍布,尤其展有容的双腿虽以白布紧紧里住,但那鮮血仍是浸透了布,再一低瞧丟到地上的数十条毛巾,全是染了血的。
  “你可来了。”展有容的脸色如纸,却挤出笑容,道:“我快──我快受不住她的虐待了。无极,你若承认是我小姪,就将她们暫时趕出去。”
  “闭上你的嘴!现在你该做的是躺下来休息。”迎姬怒道,而那怒意中又有几分哽咽。
  “娘们就是娘们。”展有容见她脸色跟着发白,笑道:“若再不揭穿你的女儿家身分,我还真当是哪家的男儿竟这般没种。”
  “大嫂、三嫂,我瞧咱们先出去,让无极姊夫跟有容叔好好谈一谈。”
  李迎姬不放心地瞧了展有容一眼,才跟无极道:
  “不能说太久。先前大夫来过,嘱咐他须多休息,待会儿他如不肯睡,你就乾脆一拳打昏他。”
  “謹听嫂子吩咐。”展无极见他们出去后,才一脸忧心地瞧着他的伤势。“大夫怎么说?若能移动,就到天香苑静养──”
  “何须静养?反正左腿是废了,静不静养又有何关系?”展有容痛得齜牙咧嘴,原来先前的沈穩全是装的。
  “你就信那蒙古大夫的话?”
  “不得不信。”展有容頓了頓,苦道:“你没瞧见那伤口,除了见骨,差点伤及神经,他没要砍掉我这双腿,就已是万幸。无论能不能移动,我拜托你马上把我抬回去吧!”
  “既是如此,我更不能随意移动你了。京城名医何只一人,我让小三子去请大夫,总会有办法的。”说到此,见到展有容脸上浮起一线希望,心头大石略略放下。
  “可擒到那置火烁僧人?”
  “连人影都没见到。”说到那賊厮,展有容就恨得牙癢癢的。“原先以为他炸白子園是为了搶白家宝庫,可先前梁玉奴清点过了,是半分不少。若说仇敌,却专撿那僕人住的廂房来炸,你说这奇不奇怪?”
  展无极一楞,心中闪过不安,却又捉不住那不安的感觉究竟如何?
  “不好啦”那白云阳脸色发白的冲进来,忙捉住展无极的手,道:“先前天香苑的家丁来报,天香苑给炸了!”
  天啊!展无极差点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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